返回第五十一章(1 / 2)蝶仙重生记首页

我突然想到那个在镜心亭幽居多年的女人,当年她该有多么心痛和绝望,自己的孩子被王后夺去,成为权力之争的工具。抱回来一个死胎,那种无助孤苦,想必是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忍受的吧。更何况,他最信赖的夫君,不但没有成为她绝望时的依靠,却很快为了富贵荣华,一纸休书夺去她唯一的名分,娶了旁人。她该有多么灰心决绝,才能在镜心亭清苦几年后撒手人寰。

我突然记起一件事,似有几缕清凉骤然注入迷茫的灵台,我“啪”一声放下把玩的瓷杯,看着两个惊愕对视我的男子道:“我记得,少将军提过他的母亲不是现在的慕夫人、安平侯府的郡主。他常常去小住几日的镜心亭,之所以叫镜心亭,是因为他生母的闺名叫镜心。镜心夫人十几年前被慕大将军休了后,就一直幽居在那里,没几年便郁郁而终。她死后,慕大将军将那个地方改名‘镜心亭’。”

莫扬停止踱步,转身坐下,点头道:“此事我也有耳闻,慕歆对慕大将军这件事,一直耿耿于怀。”

我赞同地道:“确实如此,据梅姨血书所说,镜心夫人会推拿医理。慕歆曾说镜心夫人其实出自武学世家,只是跟了大将军后就没在江湖上走动。而且,我还听慕歆提过一次,镜心夫人好像也是姓赢,外祖家也是邽县的人。会不会她就是赢沙的后人?”

汶啸天急切地道:“当真么?”

我摇摇头道:“隐约记得是,不敢肯定。”

莫扬释然道:“无论如何,总算有个眉目。顺着这个线索,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。”

抛出这个话题后,我并没有多在意他们的态度,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。恍然抬头,窗外有柔柔的一片红色,红的有些暗淡,仿佛是蒙上了薄薄的轻纱,光亮得很是迷离。惊觉应快到酉时,我急忙起身就要回宫。天黑后,宫门就要关闭下钥,我出宫的时辰是酉时三刻之前必须回去,否则便不能准许入宫门。留宿宫外不归,是大过错,只怕下次就没有那么顺利的机会能出宫了。

莫扬铁青着脸,一副不愿意我离开的表情。只是情势所迫,他也没有办法。他要和安叔一起赶马车送我到宫门外,被我严辞拒绝。汶啸天拍了拍他的肩膀,与他一起目送我坐着安叔的马车离开。

马车嘚嘚,安叔走的很是稳当,我的心却不太平静,总觉得有什么线头需要我好好捋捋,却总也抓不住那根主线,颓然地想了好久,最后只得作罢。

紧赶慢赶回到春和院,回禀了姑姑后,我将一大包糕点茶叶什么的分出一半来放到姑姑的桌上。崔姑姑冷眼看了看,拿手轻轻撩开一角,继续闭着眼撑着腮养神。虽然她什么都没说,不过我从她舒缓的眉间还是看得出,她心情其实不错。只是姑姑平常喜欢拿捏一股孤高冷漠的姿态,何时也不愿意放下这个架子。我心里是明白的,司乐监这种地方,姑姑若不拿捏出这样不近人情的态度来,也很难压得住。是以我并不在意,恬淡笑着告辞回房。

小柔见到这一大包吃食的时候,着实兴奋了好久。她自小生活在司乐监,外面也没有可寻可靠的亲人,所以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王宫。王宫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按品阶身份派给的,除非特殊关系,否则绝无可能有超出自身地位的享用之物。这些东西,自然让她喜出望外,又羡慕不已。

这些东西都是陶陶准备的。我和莫扬他们在屋里叙话的时候,陶陶几乎一直在忙活,临走的时候,她装了一大包东西给我,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为我准备很久了。为着陶陶的这番忠心情意,我使劲抱了抱她,替她擦了好一会眼泪才让她抽抽噎噎地破涕为笑。

不过小柔虽然对陶陶的美味糕点垂涎欲滴,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塞进口中。一边努力咀嚼吞咽,一边含糊着对我道:“小蝶,今日下午我们房间遭了贼了。”

彼时我正低头整理那一大包的吃食,还有陶陶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些珠花钗环。许是我回家的时候,穿得过于素雅,让陶陶心里很是吃紧。只因我从小爱个花里胡哨的衣衫首饰,她们都看习惯了,乍一看我这般素雅淡妆的模样,还以为我在王宫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拘束,待我要回的时候,死活收拾了一堆光鲜亮丽的饰物要我带着。只是她不知道,在这宫里,其实对我来说,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用处。

小柔含着一口糕点,话说的很模糊,我听得并不太真切,便不大理会,继续收拾,一会放放这个,一会拿拿那个,捡起一支珍珠花钗插在小柔的鬓发中,左顾右盼地赏了赏,觉得很衬她的肤色,又点头赞叹了一番。

小柔终于把嘴里的糕使劲咽下去,端了桌上的一杯冷茶,直着脖子灌了下去,吐出一口气,愣愣地看着我:“小蝶,你不吃惊么?今日下午我们房间有人进来过,我能感觉出来。”

这下轮到我吃惊了,扭头看了看周围,整齐有序,不像被人翻过的样子,“谁进来过?”

小柔无奈地盯着我,像看一头怪物,“天!小蝶,你今天是傻了么?我告诉你,今日我干完活回来,发现门是虚掩的,虽然屋里的东西看着都没怎么动,可是我知道有人进来过。早上出门的时候,我清楚记得被子叠好了放在床头的,我特意把枕头放在被子上面,结果回来发现枕头在被子下面,看着也整齐的样子,可绝对被人动过。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,可是后来发现你没回,我就知道定是有贼进来过。”

“春和院哪来的贼?可发现丢了什么东西么?”我伸脖子瞧了瞧自己那些零碎的东西,实在想不明白我和小柔这点家当有什么可值得人惦记的。

小柔摇摇头道:“我查验过了,我的东西都没丢。藏在柜子底下的钱袋里面的银子,一钱也不少。正要问问你,你快看看丢了什么没有?”

我指着妆奁上的那枚步摇,道:“这支步摇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,它还在,别的东西就没什么可丢的。”默默思忖了下,问道:“你可有告诉姑姑?可知道是谁么?”

小柔淡淡道:“不曾,没丢什么东西,也不知道是何人,无凭无据的,查证起来,姑姑还会说我无端猜测,徒惹是非。索性你也没丢什么贵重东西,还是算了吧。”

我深以为然。宫中最忌讳捕风捉影的事,无凭无据,查起来费事不说,还可能被人指责无事生非、以讹传讹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只是,来了这么久,从来未曾听说春和院出过贼人。我和小柔不过歌舞姬,月例银子除了开销也剩不下什么,这个贼人来偷我们,岂不是自找南墙去撞么?再则,翻到了银子,还有莫扬买的那支蝴蝶步摇,上好白玉的蝴蝶步摇,也值不少银子,可这人却没拿,到底是想找什么呢?

眼光在屋子里转了几圈,终于慢悠悠落到了墙角。我心里突然一惊,难道是来找梅姨留给我的东西,他怎么知道梅姨给我留了东西呢?猜测?还是确定?幸好我藏得深,幸好今日出宫的时候我已经带出去了,否则这个东西要落到别人手里,可不是死几个人能了事的。我再是懵懂无知,也知道这实实在在就是个塌天的大事。

小柔探究地盯着我高深莫测的脸色,疑惑道:“小蝶,你有心事么?想什么?可是有什么线索?”

我假装不在意地也灌了一盅冷水,冰凉的液体自唇齿一直滑到胃里,激灵灵抖擞一下。打个哈欠敷衍道:“没有,就是今日累了,有些犯困,我先去休息了!”

小柔挑眉看了看我,着实有些不信的样子。折腾了一天,我确实脸色憔悴,眼睛疲倦无神,虚浮一笑将她还欲出口的话堵了回去,我拖曳着凝滞的脚步打水梳洗换衣衫,然后闷头躺下,拖过棉被连着下巴尖一起裹住,侧身背对着她和一屋的昏沉灯光,眼皮沉重地合在一起。

恍惚中听得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,树木交错的窸窣声,落叶翻舞的声音,偶尔,还有几声凄惶绵长的低低蛩鸣声。下雨了,不太严实的窗户漏进来沁骨的寒意,一点一点地与我争抢着被窝里的绵绵暖意。

恍惚中,我似乎来到了一座高山之巅,远眺脚下绵亘深远的碧绿葱翠、村郭田舍。旁边有个男子一把长剑,意气风发、英气勃勃地指点着那望不见尽头的山川河流。他的脸上洋溢着疏狂和骄傲,他说:“珠珠,你看这一片河山,都是我们有熊国的天下。”

他揽着我的肩,执着我的一只手一起画了个圈,点着圈子的中心道:“我要让天下,都是我华夏的子民。我要带着你一起驰骋这万里江山。”

梦中的我,确实不知道那万里江山于我有何意义,我心里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手里的美好畅想。我在意的是别的什么?可是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呢?想了很久,我也想不起来。似乎,我很想告诉他我在意的是什么?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木木地随着他的手心不在焉地点着远处的山、水、树木、肥沃的田野……

都说梦是虚无而飘渺的,是魂魄不受控制而编织出来的传奇故事。娘亲常说,梦是我们前世未了的缘。前世了不断的,今生遇不到了,便在梦里牵扯缠绵。

所以梦里,那个人是我前世未了的缘么?

似乎又变幻了场景,我与他在熟悉而陌生的宁静仙谷,永远开不败的紫荆花下,澄澈涓涓的玉泉水旁,他一身戎装,骑着一条展翅欲腾的龙,手握长剑,英勇而清峻。

他说:“珠珠,我要为我的族人作战,此一去,或许要几个月才能归来,你等着我凯旋。”

你有没有不舍一个人到软弱的地步?

你有没有依恋一个人、牵挂一个人到哀凉的程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