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人将石笔一扔抹了抹嘴,拿起一根小棍指着木板:“赵五那十几个人提供的线索为一线,冯千户暗中探访的箭弩线索为一线,薛教习提供的倭鬼与百济世子、江浙水师往来信件为一线。东大营、三关、萧公子被掳为一线。”
山人虽然无官无职,但是对上气场强大的沈知府和一身煞气的天统司千户,也丝毫不落下风。
他环视了一圈抱拳道:“各位大人,在下不过是个在野的老夫子,得叶公子青眼,便要为公子分忧,若是哪句话说得不当得罪了各位大人,还请各位大人恕罪。”
大家都知道了叶童拜山人为师爷幕僚这件事,所以纷纷抱拳回礼。
随着山人抽丝剥茧逐条逐个将各类情报掰开揉碎,又将各类零碎隐匿的情报消息结合配对,各方势力,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渐渐浮出水面。
这些人中表情最丰富的,当属沈知府和萧战停了。
天统司的情报可靠性准确性都极高,所以事涉金陵知府和镇海知府的内幕肯定就假不了。
这些事若是被告上了朝廷,两位知府大人最起码也得落个识人不明的印象。
若是再被那些督察院御史台的言官嗅到味,两位知府大人的舒坦日子也就到头了。
大家望着箭头最后指向的‘江浙省水师’,都默不作声看向沈知府。
“嗯嗯,山人分析的透彻明晰,本官认为。。叶大人,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?”
这老狐狸,都这时候了还跟我玩套路。
叶童悄悄朝山人看了一眼,山人十分隐秘的竖起一根手指。
“沈大人,下官认为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。”
“本官也觉得该收网了,只是这网有大有小,不知道叶大人一网下去,要打多少鱼?”
叶童嘿嘿一笑,望着木板上最上方的名字道:“风浪越大鱼越贵,吴大人将我放在这,可不是当和事佬笑菩萨的。况且在下那一箭之仇,若是不报的话别人还以为我好欺负呢!”
叶童起身朝沈知府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,他来到木板前用石笔圈住几个人名:“既然沈大人问下官要如何开始,那下官就从这里开始。”
沈知府对叶童将自己的称呼变来变去十分不习惯,他凝神看向那几个名字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关家、罗家和那两个倭人和百济世子,下手的点正是天香院坠楼女工的案子。
关家好说,倒是罗家那老太爷身份地位太过特殊敏感,就连他这个知府都不愿轻易招惹。
还有那两个要去南京上表的倭人和藩国百济的世子。
倭国现在正处于战乱时期,那两个倭人代表的是一位叫风夷大将军的势力,想要获得东华朝皇帝的支持。这已经是第四波准备来上表的了。
这些倭人手下拉起二百人的队伍,对外都敢称将军。
倭国国土狭小矿产稀少,冶炼技术工艺特别落后,所以这些倭人都有一个共识:谁若是得了东华天朝的支持,谁就能一统倭国。
倭人来东华朝一般都选择在金陵站脚,然后再去南京演礼上表,若是京师那边比较重视这股势力,这一波就能去东华朝京师面见皇上,讨要个封号封赏,回去扯着虎皮做大旗,宣扬自己是东华朝皇上封的正统。
若是不重视,在金陵演礼后去南京上表,直接就被南京陪都打发回去了。
这几年倭国国内战乱民不聊生,所以每年六月份踏浪而来的浪人海盗越来越多。
他们起初还只敢登陆之后组织人手在户外玩个打劫抢个农户,后来就开始袭扰沿海州县,再往后便偷偷占据沿海海况地形复杂如迷宫般的海岛,与东华朝水师和官兵玩持久战。
从去年开始,天统司上奏的情报里便有倭人勾结弗朗机、安南、暹罗等南洋国家海盗罪民,从南洋采买战船粮食和各类材料,将海岛打造成类似要塞的海上城堡。
江浙水师派遣战船缴了两次,均已战败告终。
于是海防政策又偏向于守,被动的等着海盗浪人登陆袭扰各州县,各地守军才依托州县城墙反击。
各府州县对这种防守政策都颇有微词,整个江浙省海岸线如此漫长,登陆的小舟在哪都能登陆,等汇集成大股海盗,便集体冲击州县。
这种被动防守弊远远大于利,奈何江浙水师以‘近海海况特殊复杂,不利战船行船作战’为由,将各地不断上奏的折子完美怼了回去。
“知府大人,这个计划可需要您的全力配合,下官就拜托大人了。”叶童笑眯眯毫无诚意的抱了抱拳。
这个小狐狸!沈知府心中骂了一句,十分无奈的拱拱手道:“叶大人放心,全府上下供叶大人驱策,务求将江南之地肃清。”
金陵府衙大牢,隋文彬和老大被关在一个牢房里,这种不怕他们串供关在一块的现象,引起了隋文彬的警惕。
他悄悄从鞋底夹层中抽出一张被捶打成薄片的金箔,喊过一个巡视的狱卒。
“大人,这是小的孝敬您的。”那狱卒低头一看黄橙橙的一片,立刻不动声色揣入了怀中。
“你有什么事?”
“大人,小的想求大人给叶大人带个口信。”
“叶。。天统司叶行走?不成不成,我见不着。”
“那大人您找到汪长武也行,只要将我隋家被抓的事告诉汪先生。”
那狱卒想了想点点头道:“行,一个时辰之后,我去天香院找汪长武,话一定带到。”
“爹,汪先生能不管我们吗?”
隋文彬坐回来摇摇头:“你没见府衙里,那几个倭人跟推官大人站在一处吗?老大你糊涂,我让你带着老三去天香院找汪长武,你怎么还跑金陵府来了?”
“爹,我见那汪长武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,就想着我过来自首把罪责揽下来,却没想到他们居然下手这么快。”
老大将自己看见汪长武之后的事说给隋文彬听,隋文彬听后沉默了片刻说道:“若是汪先生想要能做复合弓的成手,那就一定要保下咱们隋家。况且咱们隋家有生死状,这件事占理。若是汪先生不敢插手这件事,最起码他能保住老三性命,也算给隋家留了个后。你娘死的早,唉,到了下面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交待。”
“也不知道老三怎么样了。”老大的话音刚落,大牢外押进来一个人,正是隋家老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