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的水钟指针刚过了卯时,被叶童买下来的天香院后园就亮起了火烛。
工人们低声喊着号子,壮硕黝黑的肩膀上搭着防磨的褡裢,弯着腰用力拖动巨大的石碾子。
石碾子下面的石台上放着一颗颗颗粒饱满的高粱,石碾子碾过,高粱外那一层坚硬的外壳脱落下来,露出了细细的如同细沙般的红色颗粒。
这时候,王三便指挥着女工将高粱收进斗中,将脱落的外壳用扫帚扫掉,然后再铺上新的高粱。
“王三小哥,这些人你尽管放心用下便是。她们不怕什么脏活累活,就怕闲着对不起自己的那份工钱。”
“庆嫂,酿酒这活主要就是第一步有重活,再就是翻堆发酵晾晒有些重活,其它活这些娘子们都能干。”
“那就好,那老身便带着姑娘们去干别的活了。叶公子要老身采买了不少猪油膘,赶着暑气还没上来,我带姑娘们去河边切割漂洗。”
王三连忙抱拳道:“庆嫂请自便。”
叶童藏身的破院子距离酒坊近,他一觉睡到巳时才被一股特殊的味道呛醒。
叶童嗅嗅鼻子猛地睁开眼睛,唤过门外值岗的探手让他找汪长武过来。
等汪长武从遥远的大医院工地赶来的时候,正好看见叶童穿着个小裤衩光溜溜吃着早餐。
“吃没吃呢?一块吃点啊?”
汪长武有些不太适应的咽了口唾沫道:“小老儿从卯时忙到现在,滴水未进。”
“那你还在那磨叽什么?坐下吃吧。”
“叶公子,那我就不客气了啊?”
“客气个屁啊。”叶童招呼汪长武坐下指了指那片开始冒烟的酒坊:“开始蒸高粱了?”
“嗯,王三干活麻利认真,用的男工是二虎手下的,女工是庆嫂手下的,都是信得过的人。”
叶童点点头道:“王三对酿酒还是有研究的,让他自己研究去吧,这边不用管了。他说要多久能出酒?”
“最快也要七日。”
制造香水需要高度酒精,等高度白酒出来才能制造香水,算算时间差不多正好天香院姑娘们用的香货到底了。
两个人边吃边聊,很快话题就扯到了千里镜上。
“公子,那千里镜我见过,咱们金陵城张员外家的教习先生曾经拿过那东西。”
“哦?能否借来玩两天?”
“这个嘛。。。我也不知。”
“教习先生,张员外。。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?”
汪长武嘿嘿一笑道:“公子你是忘了吧,张员外前些日子在杂志打祝寿的广告,后天便是张家老太爷八十寿辰。张家与南洋西洋番鬼做生意,那一等教习先生会鬼文,需要译成东华朝的汉文。”
叶童一拍大腿嘿嘿一笑道:“那你就直接找那个教习,你就说我管他借千里镜。我在牢房里还救过那小子的命呢!”
叶童将整个过程说给汪长武听,汪长武咂咂嘴道:“公子若不出手相救,那教习先生就算不死也得在家躺个大半年,蛇尾鞭的厉害我可知道,鞭头镶嵌生铁,打人的时候会带着生锈的铁屑嵌入到肉中。公子借个千里镜,那肯定是没问题的。”
老头喝完稀粥擦擦嘴看了看时辰,起身要了个轿子就往张员外家去。
“给张员外送点贺礼,空着手去不好看。那不是有不少字画啥的么,随便挑一个送过去。”
汪长武坐着轿子悠悠达达来到张员外家的宅子,有家丁引着汪长武进了前堂。
老管家请汪长武少坐片刻,他去后宅告知张员外。
现在汪长武在金陵也算是名人,尤其是杂志刊登了张员外家的广告之后,张家对汪长武更是礼遇有加。
“汪先生,什么风把你吹来了,哈哈哈。”
汪长武见到张员外,连忙起身抱拳笑道:“后天便是张家老太爷八十大寿,我家公子特意前来让我送上贺礼。他人在镇海府不能赶回来。”
“哦?多在下便多谢叶公子了。”
两个人又聊了两句,汪长武问道:“员外郎,小老儿这次来还有一件事,我家公子想借教习先生手中的千里镜一用。”
“千里镜。。”张员外唤过老管家,让他去教习先生家接他过来,顺道拿着千里镜。
张员外昨日听到金陵城内有传言说叶童死于非命,但是今日见汪长武神态正常,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也不好出言相问。
“先生家离我这宅子不远,这个时辰一般无事我也不让他在店里坐堂。那千里镜我倒是好奇拿来看过,望的确实远,就是人像扭曲看久了恶心反胃。若是叶公子要用,拿去便是了。”
两个人东拉西扯,便扯到张员外家西南角圈起来的一片空地上了。